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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樂之島

快樂之島

作者:何尚衡

去年發生環球金融危機時,因為負責的是中東的建築項目而幸免於難,不然很可能與香港和澳門項目的同事一樣被無奈辭退。那時幾乎全世界的商業和私人項目都被叫停、擱置,只有兩處地方似乎沒有被嚇怕,繼續大興土木,那就是內地和中東。

雖然做過不少中東的項目,卻一直不明白有誰願意花那麼多錢住進一個在沙漠的「模擬城市」,所以東西的設計都彷彿是政府、權貴和建築師定下的框架去規範人怎樣生活、怎樣工作,而不是人民可以怎樣在這地方自由舒適地過活。例如在這天氣酷熱、塵土飛揚的地方興建高樓大廈,可以想像用家只好躲在有空氣調節的地方,把門窗關起,以免風沙吹進屋內。本人曾到卡塔爾的首都多哈公幹,那裏和其他中東的城市一樣,沒有私家車幾乎甚麼地方也去不了,公共交通不很發達,而且他們普遍對集體運輸有偏見,認為是低下階層才會乘搭的。這樣的生活方式和發展模式值得推崇並繼續採納嗎?

正當全世界也屏息以待,以不變應萬變時,快樂之島的工程似乎沒有受到多大影響。這個佔地二十七平方公里的天然海島,正是位於阿布達比市中心東北面的「Saadiyat Island」,阿拉伯語意謂「快樂之島」。

其實不少人應該早已見識過快樂之島的規劃和建設,就在西九龍文娛藝術區討論得如火如荼時,該島構思的文化區也成為輿論引用的參考之一。到快樂之島的網站,第一眼看到的標語便是「One island, many masterpieces.」,它的文化區發展也很切題,文化項目主要由五個世界知名建築師所設計的博物館組成,館的周圍有豪宅、辦公室和酒店。看着看着,這種規劃是否似曾相識?

將來在快樂之島生活的人會否快樂,這問題不時在我腦海中浮現。阿布達比的城市規劃似乎比較理性,應該是汲取了杜拜的教訓。我幻想在這樣的城市生活會是怎樣個光景 — 所有東西都美輪美奐,所有建築物、甚至日常用品都出自名師之手,整個城市集世界珍奇於一身,可說是理想的國度。這種完美,卻令我心裏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。這種不安,有時看到一些香港和內地的建築項目時也會在心中暗暗泛起,究竟是甚麼原因?

雖然未能完全理解這種複雜的心情,但是我認為這主要和人的知性和價值觀有關。有人喜歡把住所佈置得金碧輝煌,像皇宮一樣,有人身處「皇宮」卻會感到渾身不自在,寧可簡約一點,反而更像一個家。看見中東的奢華浮誇,若你覺得很反感,可能你從心底裏討厭這種生活態度,他們因天然資源而發財,卻用了這種恩賜來享受,用來炫耀自己的財富,這些財富並不是因為個人的努力而賺取的,是因為社會的制度和運作模式令少數的「油王」坐擁幾輩子也散不盡的家財。又如有人喜歡裝洋人,見人就說英語,家中的陳設是甚麼文藝復興或歌德式的「style」,你看後覺得頗為反感,也因為你不認同他們的價值觀。

所有東西都要顧及所身處的環境和時勢,近來香港的舊區多了不少自以為站在世界巔峰的豪宅,也令我有這種不安。不知住戶在品嚐紅酒之際,望出窗外欣賞風景,卻瞥見馬路旁瘦骨嶙峋的公公婆婆在拼命地拉紙皮幹活,會是何種滋味?這種社會貧富懸殊的繃緊關係,也是令一部分中產人士和富有人家在香港生活得不太快樂的原因。曾經和一些移居海外的港人交談,他們仍然關心香港發生的一切,不過他們覺得當身邊的人和自己的差距那麼大,心裏會很難受、很不自在,所以留在整體比較富裕的地方享受起來,至少好像心安理得一點。

快樂之島預計會在二零一八年竣工,到時島上的人會否從此過着快樂美滿的生活,我不清楚;那前後數年,香港也有幾項大型建設完工,到時香港人會否因而快樂一點?

最後在這裏祝大家在新的一年活得比過去精彩,健康快樂。